易经中本体宇宙论的五个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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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西方哲学原著

易经中本体宇宙论的五个秩序

什么是存在?在巴门尼德斯那里,存在是对唯一、永恒、持久、客观以及不变的一种静态的理解,是对现实的反映,这种理解被确立为西方形而上学传统的核心。在西方形而上学历史的进程中存在表现为多种形式:1)存在成为型相或者理念的真理,充斥并褒扬于柏拉图的二元存在论中;2)在托马斯•阿奎那的基督教神学那里,它成为超验的上帝;3)在笛卡儿的二元论中,存在是实体与心灵;4)在康德那里,它又成为未知和不可知的物自体;5)它成为黑格尔唯心论里整个自然和人类历史的世界中自我完满的绝对精神。它与海德格尔提到的存在的著名系列相反,海德格尔把具有自我意识和自我怀疑的自我称为此在,认为它在每个人对存在的自我体验中;6)最后,在怀特海的有机主义中,存在成为世界和上帝的创造性过程,他们与两个自然(原始自然和由之产生的自然)的创造不断互动。

我们不具体分析这些对存在的不同理解的性质,可以从形而上学传统中关于存在的著名系列中得出两个特别突出的结果:首先,它引起了对自然世界的客观真理的探寻和珍视,这使得科学理论和研究成为可能。科学已经显示出它不仅能够对自然界中的事件进行解释和预测,而且当人类为了控制世界上的事物甚至生命,自由地把科学和技术的成果应用出来的时候,科学也导致了关于人类的自由意志状态的假想。同时人们也会发现科学和技术能够被运用到人类,所以人类渐渐认为自己仅仅是科学和技术控制的一个对象,这也使得人类丧失了理解自己的体验,不再把自己理解为一个拥有自由意志、具有独立于科学和技术的价值和意义的个体。人类渐渐只把自己视作科学的对象,而荒谬的是,最初发展和使用科学只是为了维护和获得人类的自治和自由。

主客分离的另外一个结果就是人们不得不把存在视作超验的上帝,人们不能通过科学来认识它,它仍然是信仰的对象,帮助人们免于陷入人类加诸自身的焦虑和不幸。科学真理和技术真理从此以后成为西方形而上学的两个最终事实,因此丧失了他们对于人类的内容和意义:我们为科学和上帝所束缚,在了解和改造人类上我们再没有任何中间地带。

但是存在是不变而客观的吗?如果我们重视体验,就会发觉被体验到的存在首先被看作是成为,因此也可以被看作是存在的生成(becoming of being)。这是因为世界经常变化,我们看到和见证的万物都是变化的,经历着运动、转化、发展和衰亡的过程。我们也在变化的过程中发现这一点。因此这里的问题就是:我们是否认可这个变化在形而上学意义上讲是真实的,在终极意义上是有价值的?要承认这一点,我们需要具有对事实的判断力、面对变化以及肯定变化事实的决心和勇气。我们需要承认变化是有益而不确定的,而不只是一个风险交易。要用一个开放的心灵来视变化为形而上学上是真实而有价值的。要想承认变化是形而上学的真实,也就要求人类作为一个创造性的实体,能够进行创造性的转变。这也需要对主体性的自觉,把人看作一个有创造力的载体或者创造性的媒介,要想如此,人们就不应陷入客体化和永恒化客体世界的需求中,也不应超验化或者超越化先验。当然也不能寻找独立于或者分离于我能在自我中体验到的创造性变化和创造性媒介之外的客观而超验的事物。当然这不是说我们不能有客观的科学或者神学的信仰。而是说科学和信仰能被视作像终极现实一样的创造性变化的模式。他们是创造力的形式,是通过对人类心灵的理解来获得的。他们不应构成一个受拘束或受束缚的人:要想感知和了解这一点,我们有知道人的创造力和创造性的来源的必要,他们在体验世界变化里的创造力中居于中心地位。

值得注意的是,除了西方传统之外,印度传统的特点也是非常紧张地否认变化和转变的现实。我们可以这么解释:这是印-欧思维方式的结果,它与希腊和希伯来一样,追寻着变化之外或者变化背后的同一的终极根源。这也导致了印度婆罗门教形而上学传统的形成,在这一传统中,事实又被看作或者追寻为某种超越一般以及生活和世界的日常体验的东西。最终,它将生命世界看作幻想以及(或者)魔法,并不具有存在的真实或者价值。生活的目的就是通过知识和启示寻找能够摆脱这一幻想世界的办法。后来,印度佛教在寻找“涅槃” (nirvana)和“空”(sunyata)方面发展出思维的主要气质和生活的附属形式。这是对生命的创造力的遗忘和忽略,因为我们在经历生老病死的过程中才能体验到生命。

正是在中国传统的哲学思维中,变化和生命的创造力才能获得充分地承认。这种思维方式最早起源于很多关于“易”传统的误解形式的形成过程中。首先对易经哲学产生误解。当时的易经哲学是什么呢?不幸的是,人们将对“易”的体验误解为一种创造性的变化。其次,对《易经》的形成产生误解,误认为它是用作预言的手册。我将澄清这两种形式的误解,如

此我们才能对“易”是什么以及《易经》对我们意味着什么有一个更为清晰、准确而精确的概念。

“易”这个词的甲骨文形式暗示出,它就是我们观察太阳和漂过的云彩时光的明朗和暗晦。它是我们对自然现象的“阴”、“阳”体验。这种对字的传统解释是一种歪曲和谬误。一旦我们看到这种解释,我们不仅要知道阴阳的变化是世界的方式,也要知道世界是一种“气”的物质,或者是其形式中暗含的重要力量。这是我们对自然气的一种体验,正如我们对“气”的理解已经揭示的那样,它显示出活力和推动力。通过全面的观察,而不是通过广泛的抽象,我们渐渐认识到气遍布于整个自然和宇宙,因为万物像气一样,是处于变化之下并能自我变化形式和样态。我们渐渐将气看作创造性变化的本质和材料,因为它自身就包含着创造和变化的载体。它集物质、形式、推动力和目的性为一体。换句话说,我们已经体验到在事物的多样性中有着内在的统一。

人们仍然可以在物质、形式、推动力和目的性中间进行区别,但是他们都有着同一个来源,在这个来源中,事物的各个方面保持贯通和联系,就像胚胎一样,尽管还没有发育出明显的器官,但是这些器官的潜能和功用事实上已经存在了。这就是“太极”的状态或者存在的最初起源,它是差别和界限的来源。值得一提的是,作为差别的原初起源的存在渐化为非存在(nonbeing),“无”不具有如何差别和界限:它处于无形(formlessness)无物(substancelessness)的状态。它没有任何指向和形体,在这个意义上也可以称之为空(be empty)或者虚(be void)。然而这种被成为“无极”的空虚状态并不是一种死寂的状态。这种状态最富精妙的活力和创造力,因为通过对阴阳的区分,生命和世界得到了自然地提升。在这种状态中,世界和心灵同一,因为就其内在创造力和反应力而言,心灵就是物质,物质就是心灵。

正如老子《道德经》那样,“无极”的状态也能被描述为空。它就是无名的“道”和没有原则和秩序的无形的“理”(原则或者秩序)。它也被称为混沌,但这是一种对我们体验的深渊深处的水的隐喻。但它是原初的气、无为的气、无形的有形和自然。看到无为如何变成有为,有形的无形如何成为无形的有形是非常有趣的,这意味着有为中包含着无为,有形中包含着无形。这也意味着有中有无,无中也有有。这两种状态彻底混和在一起,或者人们会说,这两种混和的状态事实上是一种状态,自然引发世界万物的更多维度和更深分别。我们再次饶有兴趣的注意到,将有和无混和在一起的理解正与气相关,它是这样一种体验:我们逐渐认识到气和存在-生成-非存在(being-becoming-nonbeing)处于同一进程。正是在这种体验之下,我们也渐渐将唤醒我们的心灵和唤醒世界的秩序放在同一个时间表中。世界的秩序是存在的生成或者气的问题,因此我们能谈及理或者变化的模式和结构。万物的模式从混沌的气中开始,然后凝聚成形态和结构,最后发展出我们可以称之为自然的性情和功用。对自然种类的追寻陷入这样一种发展进程中,因为万物最终都必须区别为心灵所能接受的自然种类或理性范畴。对人类来说,心灵的推理属于气的模式,最终形成自我道德心,也思考何种道德心能够根据自然种类挑选万物,何种也可以根据人类的需要和目标设计新的事物范畴。

当我们把“气”发展成为“理”,我们看到“气”的哲学如何最终发展成为“理”的哲学。但我们不应该忘记这种“理”的哲学也必须预设以及需要把“气”的哲学作为它的起源和来源。这样一来,我希望看到程氏兄弟是如何不得不将“理”视作人类心灵辨别力的结果,他们“理”的哲学(甚至程颐“理”的哲学)是如何不能与像由张载发展出来的“气”的哲学分离的,这无疑首先生发在“十翼”之中。鉴于此我们可以对朱熹进行重新评估和阐释。因为朱熹坚持认为理气不能分割开来,尽管我们渐渐承认“理”是了解世界万物的结构和种类的结果。如果没有人类心灵的思考意识,就不会有“理”的分别。最后,我们不得不到周敦颐的《太极图说》中看看他的本体宇宙论是最初是怎样的气的哲学还是生成中的存在(being of becoming)、非存在的生成(becoming of the nonbeing)的哲学。

正因为如此,我想谈谈存在或者生成的存在(being-becoming)的五个秩序:这五个秩序最初被理解为关于变化的本质。事实上,在东汉时期易学家郑玄(127-200)那里已经提到了易的三个含义,这三个含义如下:不易、变易和简易。郑玄将事实上意味着变化的永恒性的不易或者不变的概念引进来,是具有重大意义的。这是对变化中的变化的来源的一种承认。正如我们观察到的那样,“易”的变化是阴阳之间的自然交替和互动。简易是事物的秩序,它维护变化中的结构以及形式和关系的连贯性,具有深远的洞察力。但是郑玄没能全面说明三者之间的关系,也没意识到还需引进“易”的两个更深的方面。这也造就了我关于“易”的五个方面的理论,它显示出存在或者成为的存在的五个秩序。我将简要地描述一下“易”的五个方面,这也是生成中的存在的五个秩序。

1.易的“不易”方面引发变化的永恒性秩序,因此能够保证变化和气的最终事实是对现实的体验和反映的结果。在这个方面,因而也是在这个秩序之下,现实具有无限的创造性,在形成的无限中我们能实现存在中作为无限的持续。这是一个在“无极”和“太极”之间互动着的“道”的世界。这是一个哲学的世界,有时也是一个被附上世界宗教的信仰系统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变化的永恒性成为了简单的持续。

2.易的变化方面即“变易”,造就了一个具有差别和界限的丰富的世界,显示出一种开放的多样性的统一。这是一个自然和宇宙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万物在形式上有组织地相互关联,处于存在和生成的秩序的层次中。这是一个自然生命的世界,是自然科学研究的客体。

3.变化的方面使起源于永恒变化的“阴”、“阳”之间的交换和交替成为必要。正是“交易”或交换与事物之间变化的分层形式相关,这也导致事物分类的进一步形成。它造成了人类之间在社会、社区、联合体、经济体以及权利组织形式下进行交换和联结。形成了经济和政治的世界。

4.变化的简易方面要求简洁性和一致性,造成了团结和期望的仁慈,这也就是以道德和推理为标志的世界秩序。正是在宇宙变化的简洁性中道德才有其功效,因为它是适用于所有人的或者它是应该适用于所有人的。这是一种从事实的经验到标准或者规范的经验的变化。因为正是在人类心灵中简洁性才具创造力:它直接导致了一个能够生效的共同真理。没有简洁性也就没有一致性,因而就没有从事实到价值规范的转变,没有将理性统一的结果作为原则的义务,也就不会通过推理和意志在全体的统一中保持个性。所以存在的秩序不仅存在于自然界,而且存在于人类世界的存在秩序中。在这个道德秩序的世界中,气成为道德意志和良知,作为创造性转变的形式诉诸行动。换句话说,人类自己变得具有创造力,而自然的自发性变成了心灵的道德自由。

5.最后,有一个变化方面能造就人类世界的和谐和融洽。我们称之为“和易”。它是人类努力的结果,由于对变化的创造性开放,因此对易中气的创造力的占有形成了和谐社会和协调行动,以及他们的艺术和文化产品。就像康德让我们意识到的那样,自然世界是有目的性的,包含有美和崇高的价值。这意味着人类目的在自然中也可以实施和实行。为了扩展和深化人类变化的目的性,我们要将和谐存在的秩序作为世界和宇宙的生命的最终目标,因为这个存在的秩序是世界创造力变化得以持续和维持的结果和前提条件。

存在的这五个秩序,在自然和人类世界的进化中形成了交叠的圆圈。作为创造性的人类载体,我们对这些存在原则的了解和参与只会增加宇宙的价值,给这个世界带来和平与和谐。如果我们缺乏对这些存在秩序的理解,不能了解我们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将会阻碍我们实现世界的存在价值,同样也阻碍我们了解人类自身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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