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尔哲学向经验性原则的转化

关于卡帝存在的各种证明，无论是从思想本身向发，还是从经验世界出发，其所欲证明的结论或所欲达到的目的都是超越性的。就此丽论，它们都属于形丽上学。然丽，由于这种形丽上学所凭糕的是知性的抽象同一原则，它不是从概念自身的矛盾运动出发，而①罗累《西方哲学史》上卷，商务印书馆1 963 年版，第562 页。第1 6 9是把概念当作一个现成的结果，当作自身同一的抽象物，它不是把存在当作概念运动的个环节，当作概念自身的他物，而是将其设定为概念之外的一个东西，一个绝对的他物或宾词，它关注的是两个名词(主词与谓词)之间的无矛盾性，因此它必然要把上帝的概念规定为一个凝固的既成事实，规定为存在的表象，而不是把上帝的概念理解为一个发展变化的过程。其次，这种形而上学把七帝界说为"一切存在中的最真实的存在"这个绝对的存在由于排斥了任何否定性和差别(规定性) ，因此成为一个缺乏具体内容的抽象存在，从而转向了它的反面，即空洞无物的贫乏概念f 如果上帝的概念只是被认作抽象的或万有中最真实的存在，则上帝将因而对于我们只是一续纱的他界，更说不上对于上帝可能有什么知识。因为如果没有规定性，也就不可能有知识。纯粹的光明就是纯粹的黑暗。"① 形而上学旨在完成从有限(有限的思维或有限的存在)向无限的过渡，然而它却把无限限制在最空疏贫乏的有限(抽象存在)之中。它企图用理件来说明或论证信仰，然而这理件不过是被信仰牵着绳索绕圈子的愧偏。超越性的目的既然不能实现，理性之舟既然不能真正达到信仰的彼界，形而上学就开始转向经验性原则。事实上，宇宙论证明已经把论证的起点从形而上学的方面转向了经验的方面，思维己开始从现象世界的直接性入手。经验既被确立为证明的山发点，经验的方法也就越来越成为占主导地位的方法。由于上帝的存在已经得到了形式上的证明，上帝的概念已经被思维规定为表象，下步的工作就是对这种表象的内容进行具体规定。在这一点上，知性的同一原则是无能为力的，因为它永远只能停留在关于本质的抽象概念上，而不能进入具体的内容。对于这种不是由概念自身所规定而是由形式化的证明所强加的抽象存在的具体化诠释，只能付诸于感性的忏意想象。从而，纤院哲学家①黑格尔《小逻辑)) ，第1 08 页。第1 7 91"不仅把一切可能的理智的形式关系带进教会的教义，而且又把这种自身灵明的对象、理智的表象和宗教的观念(教条和幻想)表述为直接地感性的现实的东西，并把它们拉下到完全感性关系的外在性，而且按照这些感性关系予以系统考察。……于是在这里我们看见了那种最坏意义不的世俗性。'①

对上帝的表象以及作为信仰对象的教义的种种细节进行追问，必然会流于庸俗的琐碎和野蛮的粗鄙。于是各种荒诞不经的问题就纷至沓来。例如，创世之前上帝在哪里?天使们被创造出来后

呆在什么地方?上帝是否有胡子?上帝是否可能具有女人的形象?天堂里的玫瑰花是否有刺?亚当是在多大年岁被创造的?亚当和夏娃有没有肚脐眼。如果亚当夏娃当初没有犯罪，人类将以什么方式繁衍后代?为什么只是圣子，而不是圣父或圣灵变成了人?死去的人将在多大年龄上复活?那些在今生脱落了指甲和须发的人在复活后是否会重新长出指甲与须发来9 ……经院哲学家们起初试罔用知性的抽象同一原则来规定神学信条，继而必然地要把这些束缚于知性形式中的信条置于外在的感性关系中来直观。在生日性的论证中，神学信条丧失了似真性的内容，成为空洞而枯燥的形式:在感性的直观中，宗教信条陷f人令人啼笑皆非的荒唐问题和结论。具有超越精神的基督教信仰完全被非精神地加以处理了，形而上学被拽人感性直观的泥津中，关于上帝的庄严肃穆的故事演成一场具有讽刺意味的滑稽剧。黑格尔对此愤怒地说道"这种理智的野蛮作风乃是完全无理性的。看起来这就有点像给猪的颈上戴上一条金项链。基督教的理念乃是太，高贵的亚里士多德的哲学也是如此;两吝都己遭到极度的污蔑。基督徒渎亵他们的精神理念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① 黑格尔《哲学史讲演隶》第3 卷，第314-3 15 页。② 黑格尔《哲学史讲棋录》第3 卷，第318 页。第1 8 9

纵观中世纪基督教神学思想，可以看到一条明显的发展线索，即由反理性的盲信神秘主义进展到试图在信仰与理性之间寻求统一的形而上学，这形而上学最终又由于知性的局限而堕入粗陋浅薄的感性直观。神学发展的历史线索同时也是思维发展的逻辑线索。思维总是从自身的直接性出发，在虔{言的迷狂中实现有限思维向无限思维的融会贯通。然而这种统一只是思维的蒙昧状态，思维在虔信的迷狂之后发现自己并未超归自身，而存在却如同严峻而冷酷的美杜莎面容在外面与思维顽固地对峙着。于是思维试图与存在达成和解。然而由于思维仅仅把存在当作一种外在的东西，当作一个与主词(思维本身)相对立的谓词，因此当思维窥视存在时，它立即就变成了一块僵硬的石头，变成了知性的抽象同一原则。这原则在论证上帝(思维)的绝对完善性的过程中把上帝束缚在展贫乏空洞的存在表象中，在试图克服从有限向无限过渡的困难时把无限降低为有限，在实现形而仁学的历程中一头扎进了经验性的泥津于是思维就从直接思维通过思维与存在的抽象同一而转向了直接存在，神学就从神泌信仰经过理性证明而转向了感性直观。

企图达成信仰与理性的和解的各种逻辑证明是对早期神学的盲信神秘主义的种偏离。但是，由于这些证明所借助的只是知性的抽象同原则，它们不可能达到思辨或理性神秘主义的高度(这

种思辨神秘主义建立征信仰与理性的具体同之上) ，因此也们并没有真正克服信仰与理性的对立。感性直观对信仰内容的任意想象使得这种对立更加尖锐化和触目惊心、它那肆无忌惮的粗俗不仅预示着中世纪神学的结束和形而上学的终结，而且也意味着经验性原则被确立为近代思维的绝对起点。随着神学形巾上学体系的规塌，理性与信仰就公开地分道扬镶:理性转入自然的和感性的经验方面，经过自然神论和泛神论而最终发展为无神论和怀疑论:信仰则潜人另一种经验，即精神的内在经验领域，在所谓的直接知识或神秘主义的精神迷狂中自我陶醉。知性的抽象同一以知性方式转向了它的反面一一知性的抽象对立，于是我们就看到了近代意义上的理性与启示、知识与信仰之间壁垒森严的对立。由于在经验主义时代理性和信仰分别采取了外在经骑和内在经验的形式，因此这种对立可以形象地表述为盎格鲁#拉克逊(以及法兰西)的固然理性与德意志的神秘直观之间的对立。